“蔚寒，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她爸将信封摔倒她面前，声音里有倒听出了几分生气。
蔚寒拿起它，打开来瞅了一眼。
“小寒，一转眼我们已经...”
果然是情书。
蔚先生尚且在瞪着她，蔚寒面不改色：“我也是刚刚才看到这个。”
“胡说！那信封是谁打开的！”
她那渣爹一巴掌拍上饭桌，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而方乐谣握着筷子，迎着蔚寒质问的目光露出微笑。
爷爷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听小寒先说完...”
“爸，你不知道，她简直就是屡教不改，冥顽不灵，从小就不知道惹过多少麻烦，这回不好好教训她，那下回别孩子都能叫我外公了！”
蔚爷爷平静地看了自己的儿子许久。
半晌后，轻轻放下了竹筷。
“蔚长宏，这些年你为了现在的夫人孩子，把小寒交给我们两个老东西养，就算你逢年过节都从不过问她，我和她奶奶也从来没说你什么。”
“毕竟现在你也组建了新的家庭——你前妻娇惯孩子，把小寒养成了直愣性子，不通世故，没你这个闺女讨人喜欢。”
“可就算她在胡佳茵面前呆不下去，左右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没老完，还能疼她几年，不至于让孩子吃苦。”
“养了这么些年，小姑娘长大了，我和她奶奶扪心自问，没将这孩子养歪半分，可你现在这是在怪我们，没把她教好了。”
蔚爷爷早年在部队呆过，如今虽然已经转业多年，严肃时仍依稀可见当年令行禁止的端肃模样。
“我孙女是个什么品性我能不知道？蔚长宏，你还真是出息，把孩子丢着不管三五年，这会儿倒是来你爸妈这里逞威风。”
蔚先生闻言赶紧垂头道歉：“爸，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着老人冷淡的脸如是说。
“这么些年，我很少过问小寒，也是因为心里愧疚——所以才更怕她一时走歪了路！刚刚...是我气急了。”
老人却冷哼一声，再不看他，转头对孙女温声说：“小寒，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就好。”
蔚寒把信纸重新叠好，塞回这个奇丑无比的信封里。
“我没看过。”
她抬起头，坦坦荡荡地看向蔚先生。
“至于为什么已经打开了，不是应该问方乐谣么。”
“我现在跟你说的是这封信的问题，有你妹妹什么事。”
蔚寒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在课本里夹着。”
“那你下午问闻嫂找什么？”
“我的东西不见了还不让我找？”
“强词夺理！”
他再次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目而视。
“是不是我不管你，你就真要翻天了？情书啊蔚寒，你平时在学校里都在学什么东西，能招来这个？”
“学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生物，地理，政治，历史。”
她冷淡地说。
“您没上过学吗？”
蔚先生被噎得一哽。
“而且情书怎么了，你没收过吗？你小闺女收的更多呢。”
方乐谣突然被提及，浑身一抖，当即抬起头说道：“姐姐，我在学校连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哪有空跟男生...”
说到这儿又抿起嘴唇，低垂眼眸，压低声音嘟囔起来，神色委屈。
“倒是姐姐...明明刚刚还在跟男同学打游戏...”
“打游戏？打什么游戏——蔚寒你站住！”
她却直接搁下碗筷，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蔚先生起身就要追上去——他只当蔚寒还是当初那个惹了他生气就会躲进房里的小姑娘，于是站在门口不停叩门。
“蔚寒，你给我出来！”
“长辈都还在饭桌上，你撂筷子就走，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蔚寒背对着门冷冷一笑，又给门后头多抵了个凳子。
看你这回怎么抓我出去。
蔚爷爷坐在楼下，看着僵持的这一对父女，最终长长地叹息一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台阶，一棍子打上了蔚先生的屁股。
“走吧，跟老头子我聊聊。”
也不知道二人最后聊了些什么，当晚蔚先生没再多做停留，直接便驱车离开，只是也没有带走方乐谣。
爷爷敲响蔚寒房门的时候，她正端着自己的猫睡的正香。
小主子听见叩门声一屁股坐到她的脸上，把蔚寒给坐醒了。
“寒寒，我可以进来吗？”
她赶紧把小主子赶下来，跳下床挪开椅子打开门。
“爷爷。”
“欸，在睡觉？”
见她神情疑惑，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蔚寒凑到穿衣镜前一看，确是压出的三条红印子，连在一块儿跟抬头纹似的。
她捂着额头朝着老爷子吐舌笑笑，然后搀着他坐下。
“晚上都没吃饭，饿不饿？”爷爷和蔼看着她问道。
蔚寒赶紧点头：“饿！好饿！”
“叫你不吃饭，该，”老人对她揶揄道，“我跟闻嫂子说了，给你下了碗面，一会儿下去吃。”
“好！”
她雀跃着抱住爷爷的胳膊：“那您来，就是喊我吃面的吗？”
“你想得美，我来教训你的。”
蔚寒的嘴巴便不由得慢慢撅起来：“...我都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的信，难道我还能预知谁会给我写情书吗？”
“又不是我给别人写，俗话还说不知者无罪呢...”
老人却看着她摇摇头。
“是怪我孙女太有魅力了，才让那些毛头小子一个个都春心萌动。”
爷爷拿着腔调，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
“收情书是好事，你优秀，才有人给你写，也就你爸拿着这点儿事咋咋呼呼。”
“就说当年，要不是爷爷我帮你爸代笔的那封情书，还轮得到他这个愣头青娶小林？”
“更何况，我知道我们姑娘向来聪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有杆秤。要说胡来，我看你妹妹可能性更大。”
得到爷爷的信任让她很开心，只是提到多年未见的母亲，蔚寒情绪不免又失落了些，揪着衣角小声说道。
“爷爷，我看蔚长宏根本就是不喜欢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女儿？”
“连我妈妈...都不要我。”
老爷子听了这话，皱着眉头一巴掌拍上她脑门儿。
“小寒当然是我们蔚家的宝贝姑娘——再不许说这种话！”
她捂着脑袋不说话。
老爷子看她这副沉默不语的倔强模样，心里头对这个孙女的心疼更甚，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
“小寒，你爸爸，确实太不像话了。”
“小林嫁进来之后帮了他许多，他却还是辜负她——刚刚我已经跟你爸说过了，想让他现在夫人的女儿改姓入族谱，便必须得到你的同意。”
她抬起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爷爷慈祥的笑脸。
老爷子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你那个后妈什么德行，我和你奶奶大概也知道。她是个很有心眼子的人，把她女儿也教成了那个讨巧的样子。你妈妈以前娇惯你，把你教得不知半点世事险恶——你若在胡嘉茵跟前呆着，又不知道要吃多少闷亏，所以当初你爸爸要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跟你奶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带了你这么些年，看着你变得越来越聪明懂事，变成了一个招人爱的大姑娘，我跟你奶奶都特别开心。”
说到这里，爷爷的话暂时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怜爱而不舍。
“可是啊，我们也年纪大了，寒寒，他怎么样都是你爸爸，不是你敌人，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蔚寒揪着衣服的手握得更紧。
老爷子长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你爸爸他很想你，寒寒，开学之前就搬回去吧。”
说完之后，便拄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好想想，一会儿记得下去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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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寒从睡梦里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爷爷病床前睡着了，反而梦到了好多年前的事情。
那次谈话之后，她就听爷爷的话搬回了蔚先生的房子里，胡嘉茵虽然不乐意，可还是不得不维持疼爱她的表象。
怪不得方乐谣改不了姓，那女人要冲着她发神经。
“...寒寒？”
熟悉的声音里还有几分虚弱，她抬头一看，爷爷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她笑，感觉握住爷爷的手。
“爷爷，是哪里难受吗？”
老人家却摆摆手，接着示意她将靠背调起来。
“这么晚怎么到医院来了。”
“您说呢！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孙女啊！”
爷爷无奈地笑起来。
“又没要我这条老命，跟你说不是白让你担心吗...”
“而且我听祝家的小姑娘说，你现在不是在搞什么...直播吗？怕你忙。”
她皱起眉头，语气有些埋怨。
“我能有什么事忙，你别听祝曼乱讲，住院了都不告诉我，就一护工，照顾得过来吗？”
爷爷却摸摸她的脑袋：“那也不能让我的宝贝孙女操心。”
蔚寒看着老爷子虚弱的笑脸，眼眶泛酸，却生生忍住了掉眼泪的冲动。
“养我这么大，又不要我照顾你，老爷子，你这是赔本儿生意啊。”
“胡说——养我们小寒是福气，谁敢说吃亏？”
他如是说道。
看蔚寒似乎还在为自己生病没有通知她而钻牛角尖，便赶紧开口转移话题。
“好了，来了就别呆着，帮爷爷做事儿去——到热水房里去，给爷爷打一壶热水来，老头子要泡脚。”
“你能泡脚吗说得这么来劲儿？”
“能，你快去。”
见老爷子一副固执的模样，她只好拿着壶走了出去。
但医院太大，她左拐右拐，怎么都找不到传说中热水房的地方，抱着水壶四处乱窜了一阵儿，还是决定乖乖去问值班的护士。
“欸，小姐姐，你知道——”
“蔚寒学姐？”
她听到熟悉的男声，蓦的回过头去。
池柯那张漂亮的脸便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不知道是不是趴在爷爷旁边睡了太久，脑袋里还是糊涂的，男生的模样跟自带柔光滤镜似的，格外好看。
她因此抱着老爷子通红的开水壶咧着嘴傻笑起来。
“嗨，真巧。”
“你也在这儿住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