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乔走出东篱宫大门,暗沉的街道被夜空的烟火点亮。他谨慎地辨识方向,身旁跟随着赵轻宁和其麾下的侍卫们。
片刻之后,景乔回过头来询问:“紫宸殿在哪边?”赵轻宁忍俊不禁:“原来你不知晓,还好我自愿为你引路。”景乔瞪了他一眼,皱眉抱怨:“直接告诉我就是,别拐弯抹角。”
“遵命,即刻为贵卿指路。”赵轻宁走上前来,与景乔并肩同行,其后数名侍卫相隔一米左右保持距离。
“紫宸殿离此地不远,因此宫人将你带到此处。”赵轻宁淡然解释,“上次入宫时,因得知父亲抱恙,在他宫中耽搁许久,误了时辰,才得以深夜出宫遇见你。”
原来如此。景乔想起曾经对此事的不满,如今看来颇为滑稽。
走到紫宸宫门前,景乔突然仰望天际,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半空绽放,他兴奋地指向烟花,问道:“你瞧,那烟花如何?”
赵轻宁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美不胜收。”
自此,二人陷入沉默,唯有烟花的声响陪伴着他们。
“我们何不去放烟花?”景乔跃跃欲试,赵轻宁注视着他,笑意盈盈:“本王更偏爱炮仗。”两人相视而笑,的确,男子汉大丈夫何必玩弄烟花,显得过于柔弱。景乔发现自己的性情似乎有所转变,身处这时代,思维难免受到束缚,不知不觉间便已悄然改变。
“宫门已近,王爷请留步。”景乔抬头看着他,笑容依旧,却透露出疏离之感。
“好,景贵卿,保重。”赵轻宁亦报以微笑回应。他转身离去之际,回头说道:“倘若日后有缘,可否与景贵卿畅饮一番?”
景乔爽朗大笑爽快应允:“若真有此机缘,定当奉陪到底。”
景乔望着赵轻宁融入夜幕之中,抬眼望去,只见方青和小全子匆忙自宫门赶来。方青满面焦虑地对他说:“君上,您究竟去哪了?我们俩四处寻找未果,准备让侍卫各地搜查了,这样恐怕会惊扰到皇上啊。”
“本君只是散散步以解酒意罢了,无需大惊小怪。”景乔言辞模糊地说,全公公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拍着胸口依然心有余悸地道:“君上,下次若还有此想法,务必要带上奴侍啊!若稍有不慎,奴侍万死也难赎其罪。”
“哎,毕竟是在皇宫内,能出何事呢?”景乔满不在乎地说,突然打了个哈欠,疲惫地说道,“本君乏了,咱们回去吧。”两人叹息之余,只得依言听令。
回到寝殿后,景乔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晚的种种,景乔不禁笑了起来。人与人的缘份竟然如此奇妙,他想未来或许可以与赵轻宁成为真诚的朋友。
宫宴落下帷幕,诸位妃嫔向君后和皇帝拜别离去。身坐轿撵之上的姜战辰双眼微眯,闭目养神。王德川朝他犹豫说道:“君上,奴侍刚才看到一宗怪事...”
“怪事何来?”姜战辰语气轻松地询问,似乎无所睬顾。
王德川稍作停顿后禀告说:“奴侍刚出宫门去办事,碰巧看见景贵卿与宜郡王在一起。”
“怎么可能!?”姜战辰被惊得猛然睁开眼睛,睡意瞬间全无。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疑惑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二人刚刚是前后脚离开的宴会场地。思索至此,他嘴角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饶有趣味地低语:“看来宫里终于要有趣事发生了。”
正月初一天未亮,景乔便早早起床赶赴启翔宫,众妃嫔已经齐聚于此等待。待上官容宁盛装现身,众人一同前往太庙举行庄重的祈福仪式。
跪拜半日,加之睡眠不足,景乔始终闭目养神,昏昏欲睡。对于具体仪式内容,他一无所知,只盼尽快结束,好回去补眠。
仪式结束之际,上官容宁发现人群中的景乔犹如玉兔捣药般困倦不堪,不禁莞尔。
“景贵卿昨晚未曾安寝么?”上官容宁温柔询问,景乔抬头望去,只见众人目光汇聚,尴尬之情油然而生。
“君后,谢谢您关心。昨日除夕守岁到深夜,确实有些失态……”
“嗯,没事儿,景贵卿回去好好休息吧。”上官容宁善意提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多谢君后。臣侍告退。”景乔颔首而退,与贺、步二人交换眼神后离去。
每年除了大型祈福仪式,各宫还需例行拜神仪式,景乔宫中亦不能免俗。然而此刻的他只想美梦一场,委屈巴巴地问方青:“能否取消这些繁杂的仪式?”方青无奈地点头:“等君上休息好再说吧。”景乔如蒙大赦,欢快地躺倒在榻上。
翌日,年初二,他便带着方青和小全子前去向贺南枝和步星朗拜年。途中,宫人对他行礼时的表情怪异,背后更是窃窃私语。他隐约感到自己成为了话题焦点。
“方青,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景乔疑惑地环视四周。
“难说。”方青同样察觉到了异常,听到宫人议论景贵卿之类的话语。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显然并非好事。
“小全子,你怎么想?”景乔转向身边的小全子寻求意见。
“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谈论君上。”小全子听得较为清晰,如实禀报。
景乔摇头叹气,他并非喜好八卦之人,自然不愿被他人拿来作为谈资。怀揣疑虑,他准备找机会问问贺南枝,看看情况如何。
贺楠枝在殿中与步星朗品茗谈天,见景乔前来,心中欣喜不已,忙邀请其落座。步星朗欲向景乔致敬,景乔见状,及时挽扶住他,示意无需多礼。
“此处并无他人,无需拘泥于此等繁文缛节。”景乔微笑着言道,步星朗亦觉如此显得过于客套,遂展颜而笑,唤道:“倒是我见外了,景哥哥。”语毕便热情地邀他坐在身旁。
贺楠枝吩咐宫人泡了新进贡的冻顶乌龙,待茶水端上,满脸笑容地对景乔说:“你尝尝,这是皇上近日所赐的冻顶乌龙。”
眼前的这杯茶,色泽翠绿,汤色金黄带绿,香气扑鼻,口感甘甜。景乔赞叹道:“真是好茶。”他看着贺楠枝怡然自得的样子,开玩笑地说:“看来皇上对你宠爱有加,这等佳品都优先送到你这儿。”
“正是如此,我方才还看见内廷司的人送来许多珍宝,都是皇上所赐。”步星朗嘴里塞满了糕点,一说话便满嘴糕点碎屑,引得两人笑声连连。
贺南枝嗔怪道:“少吃点儿吧,瞧你越发圆润了。”说完,宠溺的擦去步星朗嘴角的碎屑。
步星朗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反驳:“能吃就是福气!哪像你,一桌美食只动几筷。”
“哦?南枝最近喂口不佳吗?”景乔收起笑意疑惑地询问,泽兰在侧回答:“君上近来饮食锐减,仅仅为平日的一半不到。有时仅用数口便称饱足难耐。”
“情况如何,已请太医诊治?”景乔关切询问贺南枝身体状况,回想其过敏情景,不禁忧虑,是否厨房又出问题。
“无关紧要,或因气候寒冷影响食欲。稍后自会恢复。”贺南枝淡然回应,景乔心想或许是自己过于紧张。
正午时分,景乔与星朗在关雎宫共进午餐,察觉贺南枝进食较少,但未见明显健康问题,也许正如其所言,天气寒促食欲不振吧。于是便不再为此挂怀。何况贺南枝已然表示无恙,那么应该不会有大事发生才对。
午后的晴空骤然转阴,一会儿功夫,细碎的雪花便悄然而降,看似零散稀疏,却又仿佛留连不肯离去,宛如对这片纯洁大地的深深依恋。晶莹雪花轻轻落下,仿佛在温柔地拥抱着大地。
三双手各握住一个暖手炉,倚靠在铺有丰满皮毛的软榻之上,殿内地龙的热力燃得恰到好处,火盆中无烟炭的添加既温暖又舒适。
景乔目光落在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上,突然间,轻轻问道:“对了,你们最近可有听到什么传闻?”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另外两人颇感困惑。
“什么传闻?”
“我也没听过,最近有何趣事。”两人对视一眼,均表示不知。
两人懵懂的样子让景乔心生不惑,遂把来时在路上偶然听到的议论说了出来。
“既然是在宫人之间传播的,恐怕唯独他们最为了解真相。”
贺南枝转头询问泽兰,而步星朗的视线则落在宫女桂枝身上。
“宫中可有何传闻?”贺南枝严肃地问道。
泽兰与桂枝对视后,纷纷点头示意。泽兰迟疑着上前,“据宫人们所传...”她瞥见景乔的面色,欲言又止。
“说什么了,你快说呀。”步星朗沉不住气,焦急的问。
桂枝鼓气勇气小声道:“他们说景贵卿疑似与宜郡王有染。”景乔一听这话,惊的把口中茶水喷了出来,被呛得连声咳嗽。一旁的方青也被惊的不知所措。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的惊诧道。
“荒谬绝伦,竟是何人散布这般谣言?”贺南枝忽然间怒容满面,猛地一挥袖,桌上精致的茶具随之颤抖不已。
大殿内的宫人和内侍无不胆战心惊地迅速跪倒在地,泽兰颤声说道:“消息骤然传播开来,具体出自何人之口,奴婢实在毫无头绪。”
景乔面色阴沉如水,心中暗想,原来只是与宜郡王闲谈几句便引来如此离奇的流言蜚语,如今仅凭桂枝的只言片语,外界恐怕已将此事传得面目全非,更不知是否已经传入赵轻墨耳中。
步星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骤然听闻这种事,难以置信地怒斥:“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诋毁!造出者恶毒至极。”
景乔若有所思,寻到他和宜郡王可能被人怀疑的线索,终究还是那次宫宴当夜,宜郡王送他至紫宸宫的途中。当时他们并未刻意回避他人,或许就有宫人目睹,将此情告知了别有用心之人。
在这深宫之中,对他怀揣敌意者,无非薛贵卿与慎君二人。想必此事正是出自他们授意,让宫人散布出去的。
贺南枝思忖后给出建议:“我们不妨先行调查,弄清究竟何人造次。”
“谁散布出来的无关紧要,关键在于皇上相不相信。”景乔冷笑回应。
三人心领神会,明白此事可轻可重,各自深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