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黎的眼尾轻轻垂着,笑容有些僵,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铅,最后她在梁太的注视下,端不住笑容,嘴角往下垂了些。
妈咪没有生病。
梁诗黎嘲弄般扯了扯唇角,硬生生将眼底的热潮压下去。
是啊,若是妈咪病了,姐姐怎么可能不回家。
梁太没有一点装病被戳穿的难堪,露出一抹笑,凉薄的语气,“看完了吗?”
她白皙的手从绸缎睡衣袖口伸出,端着一杯红酒,摇晃酒杯,轻抿一口,没再开口,美丽眸子里的嘲弄却如同世间最具威力的武器击倒了梁诗黎。
她毫不掩饰对梁诗黎的厌恶,一如往昔。
梁诗黎舔了舔唇,心脏膨胀的痛感让她忽然想大笑,笑自己这些年的荒诞,笑自己竟然还在乞求妈咪的爱。
可是她装病只为了不筹备自己亲生女儿的婚礼。
这场京港瞩目的婚礼,若是在筹备上有任何失误,两家人脸上都不会好看。当周家人知道梁诗黎在梁家不受自己的母亲喜爱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们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在梁诗黎头上。
她想让她丢脸,想让她在周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想让女儿的婚姻和自己的一样发烂发臭。
爱是乞求不来的。
梁诗黎扬了扬下巴,唇角弧度慢慢翘起,她的声线与梁太的嘲弄截然不同的平直,声音很轻却坚定,“sorry啊,妈咪,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如初晨乍现的光,冉冉升起,最终光耀夺目。
那一刻,梁太觉得自己的女儿很陌生。
她很像一个人,梁诗黎和周晋岱的身影莫名地重合了。
梁诗黎的眉骨微抬,很平静的语气,“妈咪,我以前一直不懂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你说是因为爹地宠我,可我觉得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她极淡地一笑,像是完全释然了,略带了几分轻松。
“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梁太冷哼一声,薄唇微张,“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并不相信梁诗黎的话,那个黏在自己身后不管怎样冷言冷语都不赶走的小女孩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离去,她只是故意用这样的话引起她的注意罢了。
这种小招数,她看腻了。
梁诗黎微微颔首,极轻地呵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细听又消于寂无。
纵是嘲笑,也是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悠然地吐出一口气,笑容明艳端庄,缓缓开口:“那么,妈咪就等着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会风风光光出嫁。”
“若让你失望,那我很抱歉。”
没再看梁太的表情,梁诗黎挺直着脊背,纤薄的背影却异常地坚强,仿佛无坚不摧一样。
直到走到拐角处,无人能见的角落里。
她才掩饰不住那股潮胀的痛意,落下一滴泪,又很快擦去,擦到眼眶都快红肿,才被一只清健有力的手掌拉住,一道劲瘦的身影立在她身前,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
梁诗黎垂着头,一副不想说话不想见人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好好笑,每次和妈咪闹得难堪都能被周晋岱看到。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会不会暗笑她们这可怜的家庭氛围,是不是会后悔和她成婚。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要风风光光出嫁吗?”
他伸出遒劲的手掌,银色表盘的光一闪而过,他轻轻地抱住了梁诗黎,将她的脑袋放在他胸膛的位置。
“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梁诗黎。”
伴随着他坚定话语的,是震动起伏的胸膛,梁诗黎能听见他的心脏稳稳地跳动,她挺着的脊背忽然软了下来,似是天空中的鸟儿想要找一块栖息地。
她承认自己其实没那么坚强。
包裹在外层的壳已经碎了。
她曾将外层的壳打扮修理得很精美,不可以太坚硬,太坚硬的壳她所爱的人无法剥开,但也不可以太脆弱,太脆弱的壳易碎。
于是那是无比精美璀璨的外衣,装饰着华贵的宝石和羽毛。
在今天,这件外衣碎片纷飞,羽毛散落了一地,华贵的宝石摔成了碎片,满地狼藉。
原来亲情不是理所应当,因为渴求所以脆弱。
人的欲望是刺向自己锋利的刀刃。
不管外壳坚硬或脆弱,那把匕首是从心脏穿出去,照样鲜血淋漓。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捧起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但梁诗黎的第一反应是——
这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成为射向她的弓箭。
她不想再受伤了,绝不。
求生意志极强的梁诗黎垂落的手指动了动,她回抱住了周晋岱。
若周晋岱脚下是唯一的陆地,她拼劲全力也要站在他身边。
梁诗黎的脑袋从周晋岱的胸膛探出,她踮起脚尖,吻了周晋岱。
微软的触感,她调皮地舔了一口,她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睫羽落下,可爱卷翘,如同舔舐着甜品一般撬开了周晋岱的薄唇,唇瓣微凉,掂着脚尖的姿势并不舒服,她拧了拧眉,手臂上移勾住了他的脖子,眉眼这才舒展。
梁诗黎的舌尖在他的口腔内部横冲直撞,像是骄傲的公主在拿自己的卫兵撒气,而她卑微的卫兵又怎么会不听从心爱的公主的命令。
他温热的手掌往下移,掌根托住她圆润的臀往上一撑,梁诗黎惊呼一声,声音却被他整个吞没涅于无声,脚脖颤颤地缠住他有劲的腰肢,双手抱得更紧,两个人整个贴在了一起。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周晋岱极轻地咬住她的唇尖,好似对她的分心不满,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着,全面进攻不留一丝余地,仿佛要将她整个囫囵吞枣咽下肚。
他吻得用力,不再温柔,而是粗暴地想要占有梁诗黎的全部,想要通过她的唇舌进入她的心脏,彻底占有她,让她的心里塞满他。梁诗黎被他吻得出了汗,她被吻得昏昏沉沉,她快要无法呼吸,在即将窒息之中,她更深地抱紧了周晋岱,很快却惊慌地放下了环着的双手,除了他紧实有力的肌肉,她感受到了隔着衣物的是更澎湃的欲望。
是欲/望,是渴求,是想要撑满想要盈溢,是最深的占有。
梁诗黎慌了神,她的手掌在周晋岱的后背胡乱摸索着,周晋岱放开了她濡湿柔软的唇,轻笑出了声,低沉的嗓音很欲,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下震动,能感受到他胸膛有力的跳动,矜贵的面容已笼罩着一片旖旎的雾色,她的血液蓦地涌上了全身,不敢再看他汹涌又性感的脸庞,埋在他的脖颈里喘息着。
他依旧不知疲惫地托着她。
在这种时刻,梁诗黎的心里闪过的竟然是——
周晋岱体力真好。
她不想服输,骄傲占了上风,她气喘吁吁地移动着濡湿甜美的唇,如同水墨画家挥舞着毛笔般在他的脖颈留下一段墨色的痕迹,她扬着唇恶作剧般含住了他锋利的喉结,只听见周晋岱闷哼一声,却绷着身子宠溺地任由她的动作,梁诗黎红唇描摹着蓬勃性感的喉结,意乱情迷地感受着对方因她而无法掩饰也不准备掩饰的变化。
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
扯了扯周晋岱的手掌,骄矜出声:“放我下来。”
身段劲瘦的男人俯下身缓慢温柔地放下他心上的公主,梁诗黎满意地勾起唇角。
可公主的卫兵却不满足于此,望着她潮湿潋滟的眸子,修长指骨重新攀上纤细柔软的腰侧,那里没有一丝赘肉,不多一分也不少一份的柔软触感,随着他的不容置喙的动作,他们之间的身份已经颠倒,他再不要只做她的卫兵,他想要品尝他的公主,想要尝尝梁诗黎最爱的甜品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梁诗黎刚落下的心又快速跃起,仿若在坐过山车一般。
蝶翼轻颤,眼睑还残留着刚刚摩擦的红,她小声说:“你的手表咯到我了。”
声音又软又娇,带着绵绵的情意,又骄矜又欲,勾着人往地狱沉沦。
若是能永恒拥有,一同坠入地狱也无妨。
周晋岱的视线缓缓下垂,噙住她的剔透水润的眸子,极轻地笑了一声,仿佛还迷离在刚刚意乱情迷中的嗓音异常性感,他没有放开梁诗黎,依旧环着她,慢条斯理地解着表带的搭扣,慵懒随意地放进裤袋,自然地接口:“解了。”
不给梁诗黎任何找借口的机会,吻上了她慌乱的眸子。
带着冷木香的沉重呼吸覆在蝶翼上,轻柔地啄着她的眼睛,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酸胀的泪意涌出,却被他的舌尖迅速掠夺,一点咸意在舌尖滚烫,他的黑眸更深邃了几分,细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喉结滚动,吞下了她晶莹的泪珠。
“梁诗黎,以后我不会让你哭。”
他从她的乌浓的眼睫往下,经过她高挺的鼻翼,在她的鼻尖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看着她红肿的嘴唇,指腹压了上去,摩挲那份烫意,绷紧的肌肉说明他在极力克制,他又重复了一遍。
“梁诗黎,我不会再让你哭。”
她睁开雾色湿润的瞳,吮肿的红唇微胀,她伸出手压住了胸口,只有这样才能压下从身体涌出的连绵不绝的痒意,又痒又酸。
想让人落泪。
她想要止住这份泪意,她才不要哭,不要在周晋岱面前示了弱,不要这么狼狈。她是港岛最尊贵的千金,她会带着十八亿的嫁妆和8%公司股份风风光光地与周晋岱成婚。
梁诗黎顶着犹如艺术品般精雕细琢的脸,微肿的红唇张合,发布施令:“抱我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