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乱作一团。
秦老夫人叫人把秦老爷子抬下去准备丧事。
陆枝默默退到谢瓒身边,犹豫道:“殿下,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走了?”好像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谢瓒赞同:“今日确实不宜再继续打扰,改日再来祭拜。”
“秦老夫人,今日事出突然,贵府先好生置办秦老的丧事,晚辈改日再来登门祭拜。”
陆枝跟着作了个揖就要离开。
秦老夫人:“站住。太子殿下可去留随意,但陆家长女需得留下。”
陆枝眉头一皱:“为何?”
秦老夫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满脸威严:“不孝子孙,不肯涤柳除晦,害死长辈,需得家法处置。”
陆枝顿时满眼嫌恶,指了指秦建:“若我所记不错,是你儿子将秦老爷子气死的吧?”
秦老夫人怒喝:“放肆!”
她将拐杖往地下一噔:“乡野丫头,不知尊卑。来人,将此女绑起来,家法伺候,赶出秦府,日后此恶女与秦府再无瓜葛!”
一群家丁人人手拿腕粗的木棍将陆枝团团围住。
谢瓒:“秦老夫人,如此这般,怕是不妥。”
这秦老夫人名叫舒惠,名门大家出生,将名声和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是个心眼小的,她仗着年纪大、地位高,没把谢瓒放在眼里:“太子殿下,此乃老身家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插手。”
谢瓒眯起了眼睛:“若我非要插手呢?”
舒惠:“太子殿下根基尚薄,还望三思。”
谢瓒眸色沉了下来。
陆枝看这老太婆是来真的,心里隐隐动了杀心。
她对这秦府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进来之前就被恶心过一遭,现在还要被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她的耐心已经忍到了极点,不想忍了。
陆枝:“太子殿下,我养伤期间学了点防身的功夫,您是大家,不妨帮我看看我学得有没有问题?”
说完,她闪身夺过就近一位家丁的木棍,凌空跃起,一棍抡圆,把一群家丁打倒在地。
她稳稳落地,顺手挽了个花,一把将木棍噔地,挑衅地看着舒惠,却是问道:“太子殿下看我这整个冬月新学的功夫如何?”
行云流水,气劲十足,非短时之功。
谢瓒眸光一闪,配合地答道:“短短几月能练至此,实乃天赋异禀。”
陆枝收了这波彩虹屁:“谢太子殿下谬赞。”
她冷眼看着舒惠:“现在我能走了么?”
舒惠气得发抖:“无礼小辈,目无尊长,当真逆女也!此等逆女,怎配继承我秦家家产?”
陆枝:“行了,本来也没想要你家那点破家产,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今日这事我就当从没听到过,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舒惠:“不受家法休走!”
啧,这老太婆真是老不要脸,得寸进尺。
陆枝将拦在前面的几个人全部打倒,瞬间来到舒惠面前,举起木棍对着舒惠就要当头一棒,在要碰到她时堪堪停住,木棍带起的气劲将她苍老面容上的垂肉呼得动了动。
一些肉眼不可见的粉末随着气劲一道散开,飘散在空气中,被舒惠吸了些进去。
舒惠吓得跌坐在地,看着陆枝已是仰视,竟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陆枝满眼阴鸷:“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舒惠竟不敢再出声说话。
她总觉得,她此刻若是多说一个字,陆枝就能当场要了她的命。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逆女竟是个不要命的!
陆枝扫了一圈,站在一旁的秦念钰战战兢兢,她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句什么。
她拿着木棍走过庭院,有意无意地将木棍贴着自己的裙角擦去些什么,随后将木棍猛然掷出,木棍嵌进了某根柱子里,嵌得很深。
“还给你们。”
她冷眼扫过呆滞的众人,警告道:“今日走出秦府,我与秦家再无瓜葛,还望秦老夫人管束好秦家人,莫要来扰我。”
“否则,”她指向那根将被戳穿的柱子道:“下场犹如此柱。”
意外地,那根柱子很配合地裂开了。
陆枝:“!”天!竟还让她装到了!
柱兄给力。
陆枝神色如常地走出秦府,终于没忍住捂住左肩。
刚才用力过猛,现在这道伤口还有点痛。
谢瓒扶了陆枝一把:“哎,小心,可是伤还没好?”
陆枝摇了摇头,捏了捏左肩:“没什么事。”
谢瓒:“今日还是让我送陆小姐回府吧。”
陆枝拒绝道:“不用了,谢殿下好意。”
沐武在树后看着这两人,心道:还好殿下今日没来。
陆枝上了马车,掀开帘,道:“太子殿下,告辞。”
谢瓒:“陆小姐稍等,我有一事想问问陆小姐。”
陆枝:“殿下请问。”
谢瓒:“陆小姐方才掷棍穿柱,这气劲看着可不像是短短几月就能学成的。”
陆枝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殿下多虑,确是冬月学成。”
谢瓒故作诧异:“哦?”
陆枝挤出一个笑容:“殿下方才都说了我天赋异禀,难不成是骗我的?”
谢瓒一征,随后笑笑:“是我多问了。陆小姐,慢走。”
陆枝:“告辞。”
谢瓒目送着陆枝的马车渐渐行远。
陆枝。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陆枝的名字,而后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确是位有趣的女子。”
……
陆枝敢在秦府如此行事,是不怎么怕的。
那秦老太自己都说了,是家事。
更何况秦家是那种死要面子撑门庭的,肯定不会把这事拿出去到处说。
至于谢瓒,他一个外人,也没必要到处多嘴。
如果他非要到处多嘴也无所谓,败坏的也是他自己本人的形象。
不过陆枝此番胆大妄为,承担后果的却是陆文德。
秦家断了对陆文德的支持。
陆枝听说后,心道:断得好。
按理说陆文德这会儿该怒气冲冲地来找她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了,她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乖乖地挨这一顿训,到了夜里再去陆文德的书房给他加点量。
但陆文德没来,反而让陆枝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能忍?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陆文德没来,倒是另一个人来了。
来的是陆博,陆枝同父异母的最小的弟弟。
陆文德一房正室,六房姨娘,二女七儿,如今是一女六儿了。
陆绫死了。
前些日子陆文德的六儿子也死了,得病死的,生下来就身体不好,终究是没能撑着活下去。
陆枝对这些弟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觉得这第六个弟弟跟自己前世的境遇太像,就去吊了个唁。
毕竟,有人送一送,总比孤单地走好。
陆博站在陆枝面前,头埋得很低,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陆枝柔声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博将头埋得更低了,始终不说话,肚子发出咕咕噜噜的叫声。
听着像是饿极了。
陆博羞赧,立马捂住肚子,紧咬住嘴唇,还是什么话也不说。
陆枝无奈,把孟童招了过来,低声道:“小童,这位哥哥有些饿了,你先带他去吃点东西。”
她朝孟童眨了眨眼:“顺道问问他来找陆姐姐有什么事。”
孟童同若娘一样机灵,瞬间了然,低声道:“我明白了,陆姐姐。”
他牵起陆博往厨房走:“小哥哥,我肚子有些饿了,我看你好像也还没有吃饭的样子,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陆博看陆枝已经离开,犹豫了会儿,还是跟着孟童走了。
陆枝喜欢吹风,在院子里另外支了个遮阳伞篷、摆了张躺椅,此刻正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晃着腿,和若娘说话。
“若娘,孟童是不是快长一岁了?”
若娘坐在陆枝身旁给她轻轻地扇着风:“嗯,过几日就是他的七岁生辰了。”
陆枝:“你可有给他准备礼物?”
若娘:“打算给她做件新衣裳。”
陆枝点点头:“是该换新衣裳了,这样,你给他多做几件,让他换着穿,钱从我月银里拿。”
若娘失笑道:“小姐,这小孩子,长起来快,若一下子做多了穿不了了,那就太可惜了。”
陆枝觉得有道理:“那我请他吃一顿好的,柳月楼就不错。”这家的山药羹深得她心。
她余光瞥见了孟童招手,拿过罗扇道:“好了,若娘,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待会儿。”
孟童跑过来,将自己的成果汇报道:“陆姐姐,小哥哥是想找姐姐借钱。”
陆枝惊讶:“他一个小孩子,借钱做什么?”
孟童:“他要给娘亲治病,但是没有钱。”
陆枝:“这府中之人每月都会发放月钱——”
她突然反应过来,没再继续说下去,对孟童道:“小童,你去找若娘,让她拿一袋钱给你,你去给陆博,再送他回去。”
孟童明白:“嗯嗯,我这就去。”
陆枝看着孟童带着陆博走出院子眉头皱了起来。
陆文德的几房姨娘她大概了解一些身世情况,关于其们的为人,她是不了解的。
陆博的娘亲方秋菱是陆文德的第七房,身份有些尴尬,她原本是第四房的丫鬟,被陆文德看上了娶了当姨娘。
府中每月都会给各院发放月钱,现在看陆博还得找人借钱,估计到手的银钱没剩几个子了。
而且请大夫都是走府中的账,怎么会连大夫也请不起?
到底是请不起?还是请不到?
入陆府以来,她忙着计划怎么了无痕迹地弄死陆绫和陆文德,对府中的其他人都不太关注。
后又受了伤,若娘不讲府上事烦她,她对府内更是一无所知。
不过知不知晓的也不是很重要,只要这些姨娘不来主动招惹她,大家都相安无事。
至于陆博那边,先看看孟童回来以后怎么说吧。
孟童是带着伤回来的,看着应是被人打了很重的一巴掌,半张脸都是肿的。
他捂着脸,一抽一抽地哭着。
若娘吓了一大跳,急忙找来伤药给他涂上。
陆枝的眉头拧了起来,脸色阴沉。
她深吸了口气把怒气压下去,轻声问道:“小童,告诉陆姐姐,发生了何事?”
孟童啜泣道:“陆、陆姐姐,我送、送小哥哥回院子,小哥哥的娘亲病、病得很重,我送他回去后、后,碰、碰着了一个很凶的夫人,她跑进去抢了陆姐姐给小、小哥哥的银两,还打了我一巴掌,说、说我多管闲、闲事。”
很凶的夫人?
陆枝心里有了个猜测,问道:“这位夫人瞧着是否有些胖?”
孟童点点头。
陆枝确定了人选。
颜元香,陆文德的四房,也是七房的前任主子。
几个姨娘里就她最胖。
这些个姨娘之间的恩怨纠葛她没想过管,也不想参与进去。
只是她不主动招惹,这些人却要主动来犯她。
她将这样的行径统称为——
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