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子抬头看向窗外:“销金窝近不了咱们的岸,可人却会奔着销金窝去,还是带着其他人一起去。这出去一趟的难度,比船进来要低多了,造孽啊……”
有些人啊,只是因为一时的轻信,眼睛一闭一睁,人就在船上了。
“这意思,是有人被别人带上船了?”
“咋,没见过?”老油子扯过旁边的纸袋把瓜子皮一吐:“那些被卖了的娃子,有多少是被熟人骗走的?小时候用糖,大了用钱,天上哪有那么多馅饼可以掉喔。”你见过哪个地主教长工发财的?一句带你发财就信了,屁颠屁颠瞒着家长就上路了,被发现被阻拦的时候还埋怨甚至殴打家长,怪他们妨碍自己发财……就这破脑子,就算天降横财十万贯砸进怀里,也能一朝还回去,根本守不住!
“不是,上了船不能跑吗?”
“跑?先不说能不能摆脱其他人的控制跳进海里,大海茫茫,真跳下去,你知道往哪儿游才能上岸吗?”老油子嗤笑一声:“海上没有参照物,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岸,跳下船只有死路一条。更别提船上那些打手,水性比一般人好太多,若是他们有需要,你就算不想活也很难死成。”真以为是话本呢,跳下船被渔民或者神话生物捞起来,醒来之后发现对方人品长相不错,然后在相处之中渐生情愫……多少人在海上游着游着就没了!
“你这……有故事啊?讲讲?”老油子在讲事故,却被人当成了故事。除了几个同理心较强的人当场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其他人都是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没什么好讲的……”老油子突然觉得有点没劲: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永远不要指望别人能切身体会你所经历的苦难……
“外面来了一艘好大的船啊!”就在老油子放弃劝说,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看到了一艘大船。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信号弹升空的声音。
大船?信号弹?老油子眼睛一眯,抓起桌上的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往外跑。奔到栏杆边,看清那艘大船的模样,他顿时脸色变了:“大家快躲回屋里去!那是销金窝!”
“不能吧,那不就是一艘漂亮大船吗?你太敏感了吧?”其他人对老油子的话不以为然,主要是这人平日的表现也不怎么靠谱,打牌打麻将的时候总耍赖:“而且销金窝怎么了,我们又不上船。”
“你们懂什么,来者不善啊!”
“好好好,我们躲……”话虽这么说,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看热闹:万一不是呢?
“你们……爱信不信,我不干涉。”介入别人的因果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老油子可不会像某些话本里的主角那样,为了救人豁出自己的性命。好言难劝该死鬼,若是这些人最后丧命,只能说是他们自己选的。
“船长,那艘船还在靠近!旗语没有回应,信号弹已经发出去了。”在其他乘客发现那艘船之前,守着望远镜的工作人员已经发现了异常情况。为了防止被碰瓷,船长下令将船只往海岸线的方向靠拢,同时打出旗语质问,没想到那艘船居然加快速度,调整方向继续靠过来,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被小瞧了啊……看来附近出了什么事,导致海军没法在短时间内到达。”昨晚的事情不少,处理完之后船长只勉强睡了四个小时,现在还有点疲惫。揭开绑在脸上充当眼罩的头巾,从抽屉里翻出清凉油往太阳穴上一抹手,手动提神,船长精神抖擞地推开窗户,看向越来越近的大船:“跟大家说一声,又来活儿了。”
销金窝?对玩家来说不过是个移动可刷新的打怪副本罢了,在性命不会遭遇威胁的情况下,第四天灾真的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在可以动手的时候疯狂得就像是一群刚被解开铁链的恶犬。
船长:这话是上一个被玩家当怪刷了的土著的原话,本人以身家性命担保,没有对谈话内容做任何艺术加工。
大船扬着帆乘风而至,在知情者的眼中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而剩下的人对销金窝这个地方不算多么了解,只知道这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却没有什么实感。面对来势汹汹的大船,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起来,而是驻足原地使劲张望:“好大好漂亮啊!”
没错,虽然整艘船都盛满了罪恶,销金船的外表却是毋庸置疑的恢宏美观。同样是楼船,销金船的船身比玩家所在的楼船大许多,外表富丽堂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夺目又嚣张。销金船一共五层,每一层的屋檐下都挂着描金红灯笼,不规则的暗红色布料就像是流淌的血液,被映着阳光的金色花纹锁在框架之中,被海风吹得不断摇摆,却不会掉落下来。
是啊,很漂亮,漂亮得让人炫目,不知不觉就昏了头,呵……老油子皱着眉头四下张望:船员呢?销金船都要杀过来了,他们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销金船还在靠近,楼船顶部的武器再度开启。嗅到任务气息的玩家们纷纷跑去找工作人员等着分发任务,一些不明所以的土著也跟着跑动起来,跑到玩家所在的目的地之后却更加疑惑了: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有人过来了!”跟着玩家跑到屋里的土著被船员组织着站在一旁,与此同时,甲板上有人传来惊呼声。工作人员冲上甲板,组织其他人进屋,回头时看到对面的销金船上窜出几个人影,一路踏浪朝着楼船而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们是疯了吗?”
销金船平日里一般都是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今日却突然摆开阵势上门硬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船长,有人过来了。”
“呵,看来他们的后招也缠不住海军多久,这是急着抓人质呢。”船长放下望远镜:“各就各位——”
“出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了信号弹的声音?”白有常放下刑具推开舱门:“卧槽?”什么情况?这么大一艘船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问!赶紧回去把人看好了!尤其是那三个今天刚捞上来的,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猫腻!”本来还想下线下班的同事青着脸掏出风油精闻了闻:偏偏那么巧,人被捞上来了,销金船也跟着过来了,烦死了,到底还让不让人下班了啊!
“还不下线?不怕猝死?”
“闭嘴吧,老子交个班就能走了,你又不比我好多少!赶紧滚你的!”
“放!”在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各归各位的时候,楼船船顶的重弩已经开始工作了,昨晚刚补充过的弩箭呼啸着扑向海面上飞掠而来的人,有的擦着人影落到了销金船上或者海里,有的则命中了那些人的身躯,只是没有完全阻挡他们前进的趋势。
被命中要害的人跟弩箭一起坠入水中,鲜血在海面上蔓延开来。看到这么吓人的情形,还在甲板上逗留的土著乘客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演习,当即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忙不迭地就要关门。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出手,几个跑得慢的土著大概就会被关在外面了。
最后进门的土著跟之前试图关门的土著争吵推搡起来,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忙着堵门,没有余力劝架。因为担心有人会从窗外闯进来,其他工作人员正忙着关窗,倒是其他土著看不下去了,挥舞着凳子愣是把打成一团的两人分开:“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架,不要命了?”
“就是因为要命才打架!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之前被堵在门外的土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气血上涌后,一张脸红得就跟涂了红油彩一样:“又不是来不及,非要把我关在门外……真特么是畜生!”
哇,有人在打架啊……被大人搂在怀里捂着眼睛的小孩拼命扒拉着大人的手指: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嘛!
大人毫不客气地把小孩的眼睛捂得更紧:看什么看,一会儿吓哭了又得埋怨我为什么不捂紧点,菜就别玩。
所有的木板窗户关闭之后,大厅里逐渐变得昏暗下来,只有透气孔透过的阳光能给屋里带来一丝光明。因为担心打起来的时候楼船会晃动,弄翻烛台酿成火灾,工作人员没有在大厅里点灯,只利用镜子让屋里的光线变强了一些,并时刻关注光线的落点,防止起火。
大厅里的座位自然是不够所有人坐的,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土著都待在大厅里,有小部分人反应得比较快,在老油子呼喊让大家回避的时候,就先一步跑回房间躲起来了。胆子小点的人直接钻入床底或者柜子里,把行李挡在身前,掩耳盗铃地希望别人不要发现自己。胆子大的人则抱着凳子躲在窗边,试图像昨晚一样围观外面发生的事情,并随时做好躲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