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上的手心温度顺着衣服布料传过来，沈顾怀的脸近在咫尺。

方景阳的眼神在沈顾怀脸上徘徊，突然听见沈顾怀问了一句：“又在偷看？”

方景阳一个激灵低下头避开与沈顾怀四目相对，但感觉到不断地靠近自己的薄唇……方景阳醒了。

方景阳皱着眉盯着奶黄色的被子，一道道褶皱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强迫症一样的抚平了被单，但还是在一半顿住，shen下的反应太过明显，让他想要忽略都难。

他坐在床上让自己宕机的大脑重新开机，往学校走的时候感觉脚都是飘的。

今天的天空阴阴地，乌云在天边对堆积着，黑压压的一片，上面的雨似乎随时都会泄下来。

到了学校，好不意外，方景阳迟到了。

他看见沈顾怀看了他一眼，他当时吓得恨不得直接从后门退出去。

既心虚于，自己之前明明答应过，不再迟到，却还是再次迟到，但更多的还是尴尬，那个梦里两人迷乱的关系，他怕自己一个眼神被沈顾怀看了个透。

数学课下课，沈顾怀拍了拍方景阳的肩膀问他：“走，去超市不？”

方景阳听见他的声音和梦里柔情的声音重叠，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了……不…我想去厕所。”

李毅看了他一眼：“你咋了，我看你这前庭乌黑，有不祥之兆呀。”

方景阳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您可真是大神。”

中午最后一节下课，学生听见铃响，疯了一般冲出教室，饿狼传说的场景再次上演。

李毅拉着方景阳，他直接被拽了一个跟头。

“快走，我要吃那个红烧狮子头，每次都被下面的学生抢没了。”

沈顾怀跟了上来，“今天吃食堂？”

方景阳挣开李毅的手：“我不饿。你们先去吧。”

李毅脚步没停，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和楼下的大军斗争到底。

方景阳推了沈顾怀一把，让他跟上李毅，转头准备离开。

“躲我？”

方景阳睫毛轻颤两下，当做没有听见，加快步伐逆着人群回去了。

*

沈顾怀出了校门，来到一家米线店，自己吃了一份，又打包了一份。

刚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他就听到了李毅的声音：“还不错吧，我听好多人在嚷嚷这个菜。”

他看见李毅已经回了来，方景阳正在吃两颗很大的红烧狮子头。

方景阳嚼完嘴里的一口，对李毅说：“还行，就是有点太大了，狮子吃也会噎到吧，我吃一个就行了。”

“祖宗，你就吃一个，不知道的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方景阳跟着唐诗逸养成了很多的好习惯。

就吃饭方面，嘴里有东西不能开口说话，很不礼貌，吃饭只吃七八分饱等等,但今天已然给足了李毅面子。

“但我真吃不下了，要不你带回去？晚上继续享受？”方景阳说完还擦了擦嘴。

“得儿，您喝口水吧，滋润一下。”

沈顾怀在门口的墙边站了一会，听到这里才进来，顺手把打包的饭挂到了两个桌子之间的挂钩上。

李毅看到沈顾怀回来，转过身问他：“怎么样。”

沈顾怀没有给他眼神，伸手拉了桌角的练习册：“不怎么样，人头太多，不知道的以为被吃的是狮子。”

李毅二话不说把那个狮子头放到了沈顾怀桌子上：“那你尝一下。”

沈顾怀这才抬头看人，礼貌的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挺饱了，婉拒了哈。”

那枚狮子头几番轮转，最后还是回到了方景阳的抽斗里。

晚上的天果然还是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看起来雨脚很密。校方通知让走读生先走，担心雨下大，容易出意外。

方景阳正转头准备和自己后面的人说点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踏出了门口，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毅看着方景阳又看了看教室后门：“你俩…那什么，我觉得你俩今天怪怪的。”

方景阳摇了摇头，没有感情的回答他：“没有的事，你赶紧走吧，你妈一会儿等急了。”

楼下过程中，沈顾怀想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伞，但因为手上拎着的饭，这个过程完成的不是很流畅。

走到教学楼大厅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这时有个女生走过来，意思是问他能不能共用雨伞。

沈顾怀大方的直接把雨伞给她，还说了句：“用完放一班门口就行，这是我们班主任的伞。”

说完冲到了雨里，直接跑进了钟楼大厅。

女生看着那把伞，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活似手捧了一把千年古董伞。

*

大约过了十分钟，方景阳盘算着，沈顾怀应该走出去了吧。

他拿起桌斗里的那颗狮子头，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个大丸子。

雨滴啪嗒啪嗒落在伞面，面前的地面水坑不断，方景阳没有要躲的意思，洁白的帆布鞋不过几步路就湿了。

钟楼是学生出校门的必经之地，老师上班打卡，学生请假返校签到都在这里，方景阳刚走到那个拐角的地方，看见了身上湿透的沈顾怀。

相比于惊讶他更多的是意外，意外沈顾怀会忘记带雨伞，意外校园这么大，还能同路：“你怎么在这儿。”

沈顾怀转过头，拎了一下自己湿掉的衣服，惨笑着说：“忘记带伞了，在这儿避避雨，但好像越下越大了……”

头顶的放照灯打的光在地上形成一个不明显的圈，把他罩在里面，而沈顾怀的影子把方景阳罩了个严实。

方景阳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什么东西，但眼神还是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问道：“要进来吗？”

沈顾怀看了他一会儿：“你不介意……”

方景阳直接往前走了一步，把他罩在了伞里。

两人打着一把伞往前走着，因为靠的近，体温互相包裹，还伴着扑面而来的湿气。

方景阳先开口打破了这份表面上的平静：“你手里拎的什么？”

沈顾怀眼睛看着地上雨滴溅起来的倒转烟花，语气带着几分不在意：“我说是我中午给你带的饭你信吗。”

虽说是个问句，但被沈顾怀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反而多了几分委屈。

方景阳哑了言，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今天晚上在学校吃饭了吗？”沈顾怀把饭递了过来，方景阳摇了摇头，接过那份装在保温袋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但很有分量的饭菜。

沈顾怀基本什么都懂了，懂自己的逾矩，但方景阳的逃跑他可以帮方景阳问清楚：“你为什么躲我。”

这句话沈顾怀其实已经问过一遍了，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那么笃定。

当时方景阳没回答，但不管问了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样的。

方景阳支支吾吾：“我……”

沈顾怀想到之前的情况，帮他开了个头：“你躲我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

方景阳伞斜了一下，雨水顺着伞面滑下，旁边的人被淋了一头雨。

顿了一会，他才说道：“对…对不起。”

沈顾怀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了雨伞，还小心的避开了两人的触碰，带着他开始避开脚下的水坑。

食品塑料袋发出的声音混着伞面上的雨声，衬的两人之间格外的寂静：“你这是道哪个谦？”不小心浇了我一头水，还是撒谎？

身为局中人的方景阳在那时没有意识到，对方问的选项里没有自己躲人这个答案，因为那已经是被轻易看透的假象。

方景阳知道这是躲不过了，心里想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我有点事没想明白，心里有点烦。”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沈顾怀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方景阳右手的拇指不断地搓着自己的食指骨节，他感觉到那里现在有点发烫。

“我……我有个朋友，他是男生，好像喜欢上一个男生，但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喜欢。”

沈顾怀愣了下，他没有想到方景阳会这样归类自己的感情就连他自己也只把那些试探归为朋友，方景阳比他勇敢。

“不确定什么，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生吗？”

方景阳摇了摇头，很轻的说：“不是的，他只是不确定自己对那个人事哪种喜欢。”

地上的水坑映着月光，像是在地上星星撒撒的银河。

沈顾怀踏着那片银河，脚步踏的坚定，但心情却像是喝了气泡水：“不确定就等确定了再说，时间是最不缺的东西，你缺的只是更多的时间，在等等吧。”

到了楼梯口，沈顾怀收起伞，把那把雨伞递给了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倾身和方景阳说话：“我这算帮到你了吗？那你能不能不躲我了。”

方景阳还在思索刚刚他说的话，听到这里皱着眉看他，但气势很弱：“我没躲你。”

“行，那是我意会错了。”

电梯到了六楼，沈顾怀出了电梯，方景阳看着快要离开的人，这个问题他用自己身份问，虽然两个问题他都没有立场：“沈顾怀，如果你知道有男生喜欢你，你会……”

电梯门外，沈顾怀看着逐渐关上的门，但还是很快就抓到方景阳过分惹人的眼睛：“没有想过会有男生喜欢我，所以没有想过会不会喜欢的问题。”

沈顾怀歪了歪头，很随意地站着，伸手和他挥了挥。

方景阳看着沈顾怀的身影被电梯门挤了出去，愣愣的看着电梯门上的自己发呆。

方景阳靠在电梯壁上，盯着不断变大的楼层数字。

沈顾怀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也是，正常人谁没事去想还有同性喜欢自己，方景阳开始安慰自己。

方景阳低头看向自己的鞋面，他看到上面一个黑斑，蹲下来拿手擦了擦，发现好像擦不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挂着的沈顾怀中午打包回来的饭菜，他盯着那袋子看了会儿，忍不住想对朋友这么好的人，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

方景阳拍了拍自己的鞋面，不去管那个黑斑，他还有大片的洁白，至少现在还和沈顾怀离得那么近，这么好的人，就算只是朋友他也很满足了。

如果人的感情真的有这样好掌控，那方景阳也不会沦陷，抱着那点思念，守着一座空城，戒不断自己的痴迷，最后沦为囚徒。

踏进河水的一瞬间就没有回头路了，因为涨潮了，是傍晚，是沈顾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