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竹签掉落。

苏安岁满心虔诚地拿起一看：

下下签，大凶。

“……”

这是说她高考要凉了吗？

心底一阵不好的感觉，她转头看向王也。

王也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盯得受不了，也找吴心道长抽了一签。

啪嗒。

竹签掉落。

王也拿起，苏安岁也凑了过来。

下下签，大凶。

啊，放心了。

苏安岁的眼睛一下子又变得亮晶晶了，大有“既然你也是下下签，那我就不怕了”的感觉。

要挂一起挂呗。

后来，两人一起上了清华。

———————

王也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他八岁。

那时，苏安岁七岁，散着头发，穿了一件可爱的小兔衣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和大哥玩积木，堆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城堡。

那天是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正正洒在她身上。她一抬头，眼底就熠熠生辉。

那双眼睛，是王也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在昨天，爸爸妈妈就告诉他们三兄弟，今天会有一个妹妹要到家里来，叫三小只和她好好相处，多照顾照顾她。

眼前的这个小妹妹，应该就是爸爸妈妈说的那位了。

但被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这么一盯，王也一下子就忘了打招呼，手里抱着滑板，不知道该干什么。

还是大哥王又看到王也后，才做了介绍：“小也，这就是岁岁妹妹！岁岁妹妹，这是你三哥王也！”

然后，在王也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安岁就眨了眨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过来抱住王也，甜甜喊到：“王也哥哥！”

她一笑，眉眼就弯成了月牙。

真好看。

爸爸说，苏安岁的爸爸妈妈和他是朋友，而苏家家里暂时又有些困难，所以才把女儿送到了他们王家，等苏家家里的麻烦解决完就接她回去。

然而，谁都没想到，苏安岁这一呆，就是十八年。

王也更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开学第一天就操着扫把追一个胖小伙追了五层楼，把人家吓得挂在班主任大腿上嗷嗷哭，第二天就转学了。

事后老师问她原因，这小妹妹嘴一嘟，脸一抬，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他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啊这……那确实是他的不对。

然后，苏安岁又想了想，问：“他为什么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一句话沉默了在场的所有老师。

该怎么跟她说呢……

苏安岁显然是没从老师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所以放学回家后，她就问王也：“为什么说我没人要？”

这问题把王也也问懵了，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些。

苏安岁没人要吗？

没人要是不是就是不喜欢她的意思？

只有被讨厌才会没人要吧？

苏安岁很讨厌吗？

看着这小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王也觉得自己不讨厌她。

然后，他说：“不啊，我喜欢你，你不是没人要啊。”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苏安岁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王也这回答还行，就又跑去问二哥王亦了。

但这事儿传到王父耳朵里，那就是变了味儿了。

因为王也和苏安岁是同班，老爷子特地嘱咐王也：“以后再有人敢欺负小岁岁，你可得担起保护妹妹的责任！”

然后王也看着前来挑衅却被苏安岁一头顶飞的小霸王，内心默默吐槽。

根本不用他保护，这妹妹直接不服就干。

———————

苏安岁非常好动，通俗来说，就是有多动症。

尤其是在小学的时候，只要她一闲下来，就想要去操场上撒野。

自然，她肯定是要拉上王也的。

其实在学校里还好，顶多就是老鹰抓小鸡的时候轮到她当老鹰时，自己肯定会被第一个抓罢了。真让王也头疼的，是学校组织春秋两游的时候。

只要他眼睛一闭一睁，苏安岁指定就会跑没影了。

因为这姑娘之前上树掏鸟窝差点摔断腿，下河捉鱼差点被水冲跑，王也这是一点也不敢耽搁，马上去找她。

但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这附近没河，树上也没看到她。王也正想去报告老师，就听见苏安岁的声音：“王也！这边！”

看去，她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美滋滋地嗑着瓜子儿：“来呀！李伯有好多故事讲呢！”

王也：“……”

敢情他在这里找这么久，结果她倒好，还磕上瓜子儿了？

脾气再好也不是没脾气，王也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苏安岁就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笑嘻嘻道：“我错了嘛，别生气嘛！”

嬉皮笑脸的，没有一点诚意。自己刚刚那么担心她，结果只是虚惊一场，王也表示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

而这时，老师组织的活动也要开始了，班上的同学都围了过去。金元元看到他们，也是催促了一声。

“好嘞！就来啊！”苏安岁应了声，然后拉着王也走，“走嘛走嘛！我们去玩了！”

王也虽然心里还没原谅她，但还是被她哄着到了现场。

然后苏安岁自告奋勇的参加跳大绳的集体活动，当然，王也也被拉了来。

两人运动神经都很发达，苏安岁蹦蹦跳跳的，脑袋后的马尾辫就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摇。

最后，每一个孩子都得到了礼物。

坐在返校的大巴上，苏安岁捣鼓着她得到的一个玩具小车，寻思着怎么才能把它拼起来，全然忘了还在等她道歉的王也。

但看着她认真捣鼓那几个零件的样子，王也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上手操作起来：“你弄错了，那个才是车头，中间这个零件要这样放……”

王也上手，三下五除二就拼好了。

看着苏安岁崇拜的小眼神，王也非常有成就感。

然后下一秒，这姑娘身子一歪，倒头就睡。

王也：“？？？”

得，叫你闹，可劲闹吧啊。

王也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然后他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靠在苏安岁头上，倒头就睡。

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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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苏安岁到了王家，王也的生活没多大改变，只是身边多了个人而已。

苏安岁虽然闹腾，但也没到离离原上谱的程度。大多数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除了王也。

她很喜欢跟着他。

就算王也暑假上了武当山去修行，这姑娘也是不久后就跟来了。

是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王也呆家里无聊，就和父亲说上武当山，美其名曰学习传统文化。王父当然答应了，还说他要是能学到真功夫才好呢。

武当山的周蒙道长对王父有启蒙之恩，所以每年都会带着四小只到山上祈福，那时候王也就有了上武当山的想法了。

而苏安岁么，她有师父，自然是不会再在武当山上修习的。但这小姑娘对长辈却非常懂事知礼，惹得山上的道士们也乐意留她小住。

所以此时，就是王也在武当云龙道长的监督下扎着马步，大汗淋漓；苏安岁就在一旁吃着冰棍，幸灾乐祸。

王也不服：“云龙道长，这不行啊！要不您把岁岁那丫头也给拉过来练练？毕竟来都来了！”

苏安岁在旁边哼哧一笑：“你就好好练嘛！这是云龙道长特地给你准备的招儿，我练没用啊！”

云龙道长在一旁踢了下他屁股：“少说多练！背打直，屁股挺起来！”

瞧见王也吃瘪的表情，苏安岁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时间一到，王也就双腿打颤，颤颤巍巍地扶着石桌坐下。苏安岁在一旁拿蒲扇，轻轻给他扇风，眉眼弯弯：“王也，好好练哦！”

“哈……哈……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也扯了扯自己被汗水浸透的短衫，没好气地怼到。

然后苏安岁笑得更开心了。

此后的每年暑假，王也都会到武当山来修行。而苏安岁则会先去她师父那里，过一段时间再来武当找他。

而且该说不说，身边有苏安岁陪着，山上的生活确实没那么无聊了。

苏安岁也早过了淘气的年纪，自然不会再去爬树掏窝下河捉鱼了。但山上又实在无聊，她便在得到云龙道长的允许后，跟着王也一起站木桩了。

也就是这时，王也发现，苏安岁的定力比他好太多了，站三四个小时都不带喘的。

但这种定力不像是练出来的，更像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buff在。而且，他好像也快拥有了。

晚上两人在院子里吃夜宵时，王也把这事儿和苏安岁说了，苏安岁当时就乐了：“小伙子悟性不错嘛！跟着姐好好混，你早晚也会感受到的，时间问题。”

这话，云龙道长也和他说过。

但两人又都不明说。云龙道长就算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安岁也这样，王也就郁闷了：“具体是什么？”

苏安岁咬了口月饼，眼珠子一转：“具体嘛就是一种——感觉！”

王也：“……”

得，跟他打哑谜呢。猜，让他猜，你猜他猜不猜。

但几日后，王也就知道了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

是体内一直沉淀着的某种力量，在外界的刺激下苏醒，然后膨胀，最终化为实质，成了一种确确实实可以运转的能量。

炁。

在初三这个暑假里，王也成为了一个后天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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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也学成归来时，苏安岁可绕着他打量了好几圈。

然后她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少来。”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睛，王也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没憋好，“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怎么样，说说？”

苏安岁笑着，只说等晚上再说。

王也自然不着急。

等到了晚上，苏安岁就端着两杯牛奶到了王也房里。关上门后，她一坐，也不墨迹，直接亮牌：“我也是异人，而且，是天生的。”

王也看着坐在床上一脸等着看他惊讶表情的苏安岁，淡淡哦了一声。

苏安岁：“……”

“不对啊！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你难道不应该很震惊吗？你这样让我很失望的啊！”苏安岁当即就急了，几乎是跳了起来抓住王也的衣领叨叨。

“松松松松……衣服要烂了！”王也这下才真被她搞的个猝不及防，当下只顺着她的力往下俯。

“你说！你为什么不惊讶！”苏安岁对王也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王也反应了一下，然后换了副表情：“哎呀！原来岁岁你也是异人呀！我就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瞧着他这幅做戏到了有些夸张的滑稽鬼脸，苏安岁被逗乐了，松开了手，重新坐到了床上：“好吧好吧，不和你计较了……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王也扯了扯自己被拉大的衣领，心道这丫头力气可真大，也还是耐心解释道：“自从我隐约摸到炁感后，就有这个猜想了。”

“为什么？”苏安岁好奇追问。

王也深深看她一眼，道：“感觉。”

苏安岁：“……”

行，王也，看不出来你小子是这样的人，绝交吧，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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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才上高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苏安岁被校园霸凌了。

那时，两人正收拾着准备下自习，门口就来了个男生找苏安岁，说老师有事找她。

苏安岁担任的是化学课代表，所以老师找她也正常，便去了。

王也后面很快就收拾好了，便提了两人的书包跟了上去。

结果，那男生把苏安岁带到一处偏僻角落，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五六个男生，把她围在了中间。

王也在后面一看这架势不对啊，连忙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刚刚好，他拍完的时候，为首的男生便被苏安岁一拳给揍飞了。

幸好，他在群殴变成单方面殴打之前就拍下了证据。

异人不可以对普通人使用自己的能力，这是规矩，但也根本用不着。仅凭人多，也未必就能在苏安岁这里占到便宜。

只是让王也没想到的是，这群畜生竟然从书包里拿了砖头，气势汹汹地对着苏安岁又拍了上去。

这下王也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丢下两个书包就加入了混战。

他毫不客气的先一个手刀劈晕了一人，然后再顶心肘将另一个打飞。其他几人瞧到这是个练家子，一下倒是不敢动了，而这时王也才看清，这几个人全是京城的家族子弟。

虽然比不上王家的家大业大，但也算是名门望族了。

虽然知道这圈子里并不全是好人，但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欺负人都这么明目张胆，还是苏安岁。王也头一次那么生气，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处理这事儿的好地方，便拉了苏安岁的手准备先离开。

只在他去拉她的时候，王也看到为首的那个男生面目狰狞，举着板砖就狠狠对着苏安岁后脑拍了下来！

王也根本就没多想，手上一使劲就把苏安岁拉了过来；而那本奔着苏安岁脑袋而去的板砖，则是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时候，他只看见苏安岁瞪大的双眼，在那之中，隐隐浮现了一轮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