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伏哥？欸我去，不是……你们怎么──”施黎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抬起来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等会等会，这特么信息量有点太大，让我缓一缓……缓一缓……”施黎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场面……真不是修罗场吗。前任和现任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而且，沈雨上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介……不，是完全不介意。

“施黎你怎么──”

施黎嘴上没个把门的，伏野生怕从他嘴里蹦出来一句不该说的。他走到施黎跟前，想伸手把他往电梯里推，无奈话还没说完，就被施黎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的劲很大，伏野一时没能甩开。

“哥你先别说话！我感觉我现在cpu已经有点烧了……”施黎小声嘀咕，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沈雨上说声再见就被伏野直接推到了下行的电梯里。

梯门关闭的瞬间，施黎猛地回过神，直勾勾盯着伏野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似的。

“什么情况？你可别告诉我沈雨上和那个外国男人是你未来的老板？啊？”这都什么事，那些狗血电视剧恐怕都不敢这么演吧。

“可能吧，谁知道呢。”伏野耸着肩膀，漫不经心回答道，“不是说好在车库等我么，怎么上来了？”

“这不是想着上来参观一下未来模特界巨星成长的地方么。”施黎皱了皱眉，“没想到你真给我整了波大的……我到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不是，你跟他们……你们是怎么能扯在一起的？”

“他们工作室之前给我发了试镜邀请，我收到了，然后就来了，没了。”伏野完全没当回事，甚至还笑了两声，“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rain就是沈雨上。”

“卧槽……”施黎吸了一口气，斜着眼睛去看伏野，“哥，那这工作咱不干了成吗！没有这个CR以后还会有什么DR，ER，FR……26个英文字母排法那么多，总有最适合你的……总之，我不管，你不能留在这。”他可不愿意让伏野在这种情况下受气。

伏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从“25”依次衰减到“5”。

“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工作吧？不是我说，伏野，你能不能别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要不是你们──”施黎的声音不轻不重，停在了恰当的位置。他眯了眯眼睛，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要是你当年能顺利参加高考，现在怎么也得是个985，211出来的优秀毕业生了吧，还用愁找不到工作么。而且，而且就算你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大不了我跟我爸说，让你跟着他那公司多干几年。”

“……”伏野忽然想抽烟。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自觉想到了沈雨上那张脸了。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拍了拍施黎的肩膀。“行了，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的打算就是看着前男友跟他的现男友以后天天在你面前腻腻歪歪吗？哪来的恶趣味。”光是想想那场面施黎觉得自己都要被膈应死了。他抹了把脸，大概觉得伏野是疯了。“哥，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这人的接受程度，这要是换成我──”

“别总拿自己举例子了，我跟你太熟了，不好代入进去。而且吧，这事还真换不成你，你一个直男总跟在后面瞎凑什么热闹。”伏野打断了他。负一楼到了，电梯门自动打开，他们一前一后出来，穿过一个半开的小木门后，到达了地下停车场。伏野接过施黎手里的车钥匙，继续说道：“卡维尔……哦，就是刚刚一起出来的那个外国男人，你知道他试镜前问我什么吗？”

“什么。”

“他问我，你——施黎，是不是我男朋友。”伏野说，“聚会那天他看见你喝多了，是我把你扶上的车。”

“所以呢？我兄弟喝多了我伸手扶一把难道不正常吗？这有什么可值得——卧槽……”施黎瞬间僵在原地，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电流过遍全身的感觉。

施黎没再说话，而是眼睁睁看着伏野把他的车从车位里开出来，然后停在了自己面前。他一边拉车门，一边皱眉：“你们男同……有时候真挺恐怖的……所以后来你怎么怼回去的？”

“没怼。”伏野轰了一脚油门。

“昂……啊？”施黎瞬间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往车门那边贴了过去，“不是……哥，我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吓我啊。难不成你还真对我有那个意思啊？我靠……”

伏野轻笑道，“我说是，你信么。”

“当然不信。你要真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么个b样……额，你别误会啊，我只是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没别的意思。”

与其相信伏野把施黎当男朋友，还不如相信他把自己的性取向重新掰回去来的靠谱一些。而且这些玩笑话说出来施黎这个当事人都不信，更别说是沈雨上了。

他重新坐好，抬手揉了揉眼睛，又问：“他们外国人也真是奇怪，没事问你这个做什么。”

“他不是喜欢沈雨上么。”伏野说。

“是啊，他喜欢沈雨上没错啊，但他问你干嘛。”施黎又有些懵了。这短短几分钟的信息量对他来说已经有些超载了。

“估计吃醋了吧。”

“他都已经是沈雨上男朋友了他吃什么──卧槽！”施黎猛地偏头，左手拍在伏野肩上。“那个卡维尔不会知道你俩以前的关系了吧。谁告诉他的？沈雨上？不能吧……他都不是那种性格的人，但不是他那还能是谁啊……”施黎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都快爆炸了。

“你这脑子还是别想了，帮我看看这几张照片。”伏野把自己手机丢到施黎手里，“选几张好看的，弄成手机壁纸的尺寸。”

手机里的照片是沈雨上让他从电脑上拷贝的，说让他回头抽空选几张自己喜欢的留个底，万一以后能用到。施黎低头一边翻一边问：“不拍得挺帅的么。这衣服是上上设计的？”

“嗯。”

施黎选完照片摁熄了手机屏幕，闭眼靠着座椅开始叹气。“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这次通过试镜……真打算跟他们工作室签约么？不再好好考虑考虑么……”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想的还怪远。”伏野说。

施黎沉默着不再说话，车里只剩下傍晚音乐电台的流行歌在逐个播放。又过了几分钟，伏野接上了之前的话：“要是能通过就签了吧……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鬼才信你不是为了沈雨上。施黎在心里说。

施黎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风景依旧沉默。他们回家的路正好经过实验中学，等红绿灯的时候，施黎忍不住降下车窗。他问伏野：“哥，还记得咱们当时是怎么认识的么。”

“记得。”伏野往右边看了一眼。“你那样子给我印象太深刻，这辈子估计想忘也忘不了。”

“滚啊……我那会其实就是额头蹭破点皮，脖子稍微肿了点，谁知道那护士给我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施黎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伸出窗外。风缠绕在他的指尖，把仅有的余温也都吹散了。“真怀念那时候啊……”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容易就触景伤情的，今天这是怎么，被沈雨上跟他男朋友刺激到了？”

“刺激倒是算不上。诶对了，伏哥，我现在又突然觉得那个外国人……可能不是上上的男朋友了。”施黎歪了歪脖子，皱着眉头，“他们站在一起的感觉，很奇怪。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上上喜欢的好像不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你不成。”伏野开始忍不住笑。他有时候无聊就喜欢逗施黎，久而久之就当成了一种消遣。施黎从高中就跟他关系好，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所以他们大多时间什么话题都会说。“再说，人家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爱瞎操心。”

施黎狠狠剜了伏野一眼，“我这不是帮好兄弟提前视察军情么。这万一有一天你想不开了，非要拉着人家玩什么旧情复燃，那我不得先帮你搞清楚这人是不是单身……”

“不会。”伏野张了张嘴。

“不会？不会什么。”施黎眨巴着眼睛，“不会旧情复燃？”你确定？

“不会想不开。”能让他想不开的事，好像还真没有。

“靠，那不就还是有可能旧情复燃的么。算了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一会想吃什么，要不哥们我请你去吃海鲜大餐吧。正好我爸给我推荐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叫我一会带你过去。哦对，到时候在我爸妈面前，记得多帮我说说好话，今早回家他们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以后不学点好的，就立刻我送回澳洲喂蚊子。”

“澳洲不好么，都出国了。这年头敢自己一个人出国的能有几个。”

“好个屁，你忘了当时我给你发的那些照片了？一只蜘蛛能有巴掌那么大你敢信么。”施黎把自己说的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他按了按眉心又说：“最恐怖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有巴掌大的蜘蛛，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在你眼前消失了──”

“滚啊。”伏野忍不住笑了笑，没当回事。虽然听上去确实可怕，但自己又不去澳洲，自然也碰不到这档子事。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伏野轻轻点了几脚油门，等到彻底看不到实验中学的校门，他张了张嘴，停顿了几秒，慢悠悠地说：“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爸妈的。”

施黎知道伏野说的是前几年伏微生病去世那事。

伏微跟秦正是在伏野高二下学期开学前那个寒假离的婚，大概是两个人的性格真的不合，聚在一起总吵架。伏微生病住院那段时间伏野还是个高中生，身上拿不出多少钱，能找的人只有施黎。施黎的爸妈一向喜欢伏野，从高中就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看，所以伏微住院那段时间施黎的爸妈也在医院跟着忙前忙后。

直到后来伏微病重去世，伏野就开始一个人到处飘。再两年后，他还清了施黎他爸当时借他的钱，可不知怎的，伏野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缺了一块东西，架在胸口拿不出，放不下，从此也没什么像样的人生目标。

“害，用不着这么客气，在他们眼里，你可比我这个亲儿子听话多了。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好，当初高中毕业也就不会被送去澳洲了，要是不去澳洲，我就能陪你做好多好多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那得多累啊。”光是想想，施黎都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视线飘到伏野正握着方向盘的右手。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墓园看他们？要不我跟你一块吧。我不太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

“再说吧。”听到“墓园”这两个字，伏野的双眸暗了，心脏也跟着一颤。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可内心还是像翻涌不停的海浪，无法平息。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行吧，那我不管你了。车钥匙留给你，别不好意思用。还有，伏野你给我记住了，在我施黎心里，你已经是整个模特界未来的超级巨星了，所以以后出门别总坐出租车了，掉价。听着没？”

伏野笑着伸手揉了施黎的头发。“听着了。”

话题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施黎侧着身，右半边脸靠在了皮质椅背上。

几分钟前，伏野把车速降了下来，在熟悉的主干道上慢悠悠地开。雨好像比刚才小了一点，路边的某家书店正放着一首老歌，前奏的旋律刚响了没几声，施黎就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那是2013年火遍大街小巷的歌，伏野在实验中学的操场上给他和沈雨上唱过一次。施黎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记忆像是被拉回到了七年前。

那个夏天，在学校的门卫室外，伏野后背贴在白色的瓷砖墙上，偏过头问他要不要喝快过期的酸奶。

“七年啊。”施黎忍不住感叹。“真快啊……”

下一章转P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N7-为白天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