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平静过，换作别人，肯定是一连哭上个三天三夜，可顾青相反却是一言不发，从白天一直坐到晚上，呆呆地里看灵堂里飘扬的白花。

门外的第一场春雨就此漂洒大地。

“…青子，下雨啦…进屋吧…”余淑华顶着把雨伞为顾青挡雨。

“…为什么上次不告诉我？偏在这个时候…”

大嫂帮着说话：“青子啊，你妈也是为了…”

“你上次不是还说爸身体健康吗？！你倒是把爸还给我啊！！！”本来无比安静的院子因大嫂的一句话引起山崩地裂。

顾青本是坚强地沉默，就是这一怒言，惹得混身抖动泪若雨落。

他把气撒给余淑华。倘苦她能在过年那次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肯定就没有与姜浔翻脸分别，此时才知实情的双重打击！

无情的雨水抛撒在顾青浓发之中，脸上早已分不清足雨水还是泪水。

“都怪你！都怪你！……“顾青疯了般在母亲肩上挂着，力气越来越小，终是闭上了双眼。

余淑华强咬住嘴唇忍受着这一切，直到儿子在最后一刻瘫软下去。

“我的错……是我的错！……”

顾青再次醒来是电话铃声吵醒的。他心中的创伤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重了。

铃声响了很久他才翻身去看，是魏辰打来的。

“顾哥，我和苗儿今天领证，你和姜浔记得来吃饭！”

“小魏子……”顾青目光呆滞，他可以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笑语欢声，“祝你和灵苗…百年好合！……”他一字一顿地祝福着，仿佛是一台没有任何感情的冷血机器。

“顾哥？你还好么？”灵苗听出不对动，大喊问道。

一阵刺痛从心脏开始传向四周，顾青长呼一口气：“没事。我在老家，今天来不了。”

“哦。那让姜浔来呗！”

看来他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包括姜浔的出走。

顾青不想再重复那些事情：“他也没时间，就这样，我还有事。”

挂掉电话后，顾青管不得他们怎么想。现在的他憔悴不堪，泪水昨晚早已经流干，没什么能让他再伤心欲绝了。

这场变故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心理准备。顾青甚至还买好了顾忠权最喜欢喝的白酒，就看着可以父母团聚一次，结果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天。

“事都办好了么，妈。”顾青低吟着询问一晚上没合眼的余淑华。又这久么没看母亲，她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好些。“我昨晚太激动，您别介意。”

余淑华红着眼回答：“介什么意……事都办好了。你爸说好的干完今年一定要看你，哪知道…”

“妈，别说了。“顾青把余淑华瘦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不停安慰着，就像小时候她照顾自己一样。“不想了好不好？儿子还在这儿，爸肯定不希望您伤心对吗？他肯定希望咱娘儿俩好好活是不是？”

顾青不断小声念着，抽噎声从怀中不断发出，他抬头深吸气又缓缓呼出，耳朵里仿佛有几万只蜜蜂在振翅作响！

顾忠权当年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可以幸福地活着。如今他老人家却先行一步，留下的不过是思念罢了。

雨依然下着，湿路湿尘湿花草，湿了世人的眼眶。

火车站售票大厅。不少农民工在此地停候几天几夜等一张返回工地的车票。而其中悄悄混入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

“到H市的票卖完了，只能等！”

姜浔等来的消息是——票售罄了。

他自那天午后和顾青分开后，就再也没想回去过。他仍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不是自己不爱他，而是成了他的累赘——这个观点从一开始就没变过——至少姜浔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顾青怎样想他也不想知道。

但昨天夜里那场雨的确很大，姜浔在售票站躲了一晚上，就着车站贵得要命的面包凑合填了肚子。

直到他打开一直关机的手机，他才发现自己的微信电话□□已经被打爆——全是顾青的消息和来电。

那一刻，他的心都快碎掉。但最后他还是选择默沉，离开了S市，永远离开本应他依靠的顾青。

看着屏幕上九十九加条信息，他眼睛渐渐模糊，有一两滴泪水在手机上显现——再见，顾青。

而今早的消息明显少了很多，姜浔反倒还不习惯了——难不成才一天你就真的把我给忘了？！没事，反正我是要走的，有你没你都一样。

可我已经把第一次给了这个曾让我用心的男人！顿时姜浔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心中尽是徘徊与彷徨。

下午两点整，前往H市的火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汽笛鸣响。在一阵抖动之后，火车开动了，站台空荡，无人留候。

树木与楼房被远远甩在绿皮火车背后，无停留之意。

姜浔一言不发望着窗外，在火车车厢里售卖员“花生瓜子方便面，啤酒饮料矿泉水”的喊声中，呼吸异常沉重。

尽管离开，但也不会留念。

毕竟，成了累赘的人是需要靠自己打拼的。

他拉拢了外衣，半头靠在窗户边，缓缓闭上双眼。在火车的摇曳与细细的交流声中，幻想着前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