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点局前，余辽罕见地先开口：“4号还打野么？”

4号声音闷闷的：“不了。”

找回指挥权的余辽心情大好：“那你去补位。”

4号深吸一口气：“兄弟，你要打什么阵容？”

“阿古朵马超体系。”

3号立刻道：“我靠，那中路经济不都没了？我补辅助去。”

3号选择孙膑。

4号选上王昭君，已自闭。

顾初暖天真地问道：“那我呢？”

“后羿，怎么样？”洛游出主意道。

“所以，”顾初暖愣住，“阿古朵和马超是你们俩玩？”

“对啊，”洛游笑意更浓，“我们打配合的。”

余辽平静地锁定马超。

台下观众听不到队内交流，但还是能在屏幕里看出来，马超和阿古朵的配合度是真的高。

这局的耳麦安静得出奇。

洛游和余辽几乎不需要额外的对话，语言简短急促。

其余人早已在高强度的节奏中看花眼。

他们还没发育到后期，马超就能一枪戳死一个脆皮c位。

台下窸窸窣窣议论着。

“马超就不用说了，他实力从第一局就很强，不过这阿古朵也超级会玩哎。”

“我看阿古朵前两把玩的发育路啊，没想到配合打那么好。”

“前两把她在五楼，可能跟别人撞位置了，只能补位。”

“所以这真是随机组的队啊？前两局的配合是真烂，我都想开喷了。”

同样，台上的人也听不到观众的窃窃私语。

在众多复杂的眼神中，余辽抬眸，用冰凉的目光一一扫过。

许多嘴巴合上了。

顾初暖的后羿被养成吸血泵，孙膑加速配合王昭君的冰冻，三人到处骚扰对面。

洛游忍不住笑：“初暖，你是真适合玩这种干扰对面的打法。还记得我教你玩程咬金的时候吗？”

顾初暖简直是天选程咬金玩家，可以随时跳到对面c位脸上，给他们展示胸肌，然后再开大招悠闲撤退。

对面一套技能都快打出火星子来了，程咬金血条比顾初暖本人都健康。

“说得我都想多玩几局了。”顾初暖也笑道。

这局也一样。

敌人的技能和孙膑的抬血加速几乎是同时释放，再加上后羿的吸血装备，一波团战后，血条毫发无损。

打团就变成——

半管血条没了。

半管血条又回来了。

后羿：吸血吸血吸血。

王昭君：我死了我活了我死了我又活了。

对面五人频频擦汗，气得满头冒烟。

敌方西施出梦魇，狄仁杰出制裁，可没等他们使用，就已经被高伤害马超戳到地上。

余辽的马超，那根本不是插秧，是在戳坟。

最后一局，打得无比轻松。

4号不计前嫌道：“好哥们，这局结束后加个好友啊？”

余辽声音如冰镇过一般：“我好友满了。”

4号不甘心：“那互关也行，我真是国服元歌。”

洛游噗地一声笑了，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因这句话松绑。

4号小书包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又冲余辽道：“给个机会呗，马超哥。”

对面团灭了，五人站在高地等兵线。

蓝方打野在文字区嚎：【家人给个机会吧！让我开个张，我要被打吐了，这战绩拿出去我名誉何在？】

胜利已定，洛游悄悄歪过身子，凑到余辽身边，想恶心他一下。

她咬字极轻，猫尾巴一样挠着余辽的心：“马超哥？要不你就赏个关注？”

本以为余辽会皱眉，可画面里，他的动作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下，随后一声含着鼻音的低哼直击洛游耳膜：“嗯？”

“你喊我什么？”

洛游开始后悔了，手里动作停下。

马超和阿古朵静止在水晶前，面对面望着，带着被动的马超身上流着金色的光。

阿古朵的球球悄悄滚远了些。

笑意漫上余辽嘴角，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辉：“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在逐渐灼热的目光逼视下，她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什么？”

他身子侧过来，嘴角噙着笑，伸手拉过她的麦克风，把小按钮关闭。

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耳语。

洛游心神一动，又轻唤了一声。

了解余辽的人会发现，那一刻他的情绪变化非常明显。

就像夜里静静等待的花苞，唰一下，开了花。

他投落下来一抹探究的目光，洛游受不了这样的注视，笔直盯着屏幕，脸颊烧起来，连耳朵也快烧起来了。

当游戏开始不在乎输赢时，对局就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红方毫无悬念拿下第三局的胜利。

水晶爆炸的前一秒，余辽在公屏发送了自己的id——淮岫SY.Yu。

“余辽。”洛游忍不住叫他。

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被阳光染得十分柔和。

洛游呵斥道：“低调一点好嘛，你是真不怕掉马甲。”

她都不敢去想，如果台下有人认出他，会爆发怎样的场面。

当年的HX如昙花一现，虽然在比赛舞台上存在的时间很短，却在那年追过比赛的粉丝心中，惊艳了数年。

没有见证那时候夺目的他，是洛游心里唯一的遗憾。

这样未经过筛选和多轮淘汰的小对局，证明不了太多实力，尤其是临时组合成的五排队伍，更接近匹配时的随机化。

不过胜利一方的表情仍然喜悦。

主持人念完词，让选手领奖品。

都知道观众喜欢看谁说话，主持人把话筒举到余辽脸前：“请挑选获胜奖品。”

3号和4号表示不要礼物，只想要余辽的好友位。

顾初暖也看戏一样，一边挽着洛游胳膊，一边瞧着余辽。

傍晚的斜阳染进余辽的黑发，给发梢边缘镀上一层尊贵的金光。

而这尊贵本人还在别扭着，余光倏然瞥见满怀期待的洛游，硬着头皮指了指坐在奖品后方那只巨大抱抱熊。

“我们要那个就行。”

没料到会有人放弃掉家电产品选择一个随处都能买到的玩偶熊，主持人卡了会儿词，又向余辽确认了一遍：“不好意思，再跟您确认一下，您现在选择的原本是第三名的奖品，确定要更换吗？”

余辽：“就要这个。”

主持人：“但是……”

洛游这才帮他说话：“我们两个选这个奖品就行，剩下的让队友分吧。”

卖家电的老板如果看到余辽这么嫌弃他的产品，估计会哭晕在场地。

顾初暖喜滋滋地将游戏手柄捧入怀中。

一路上，她都洋溢着明快的笑容，拉着洛游，复述从观众那儿听来的话。

“那个人表情可夸张了，比我第一次看见余辽时还夸张，连说了三遍，我天，哪儿蹦出来一个路人王？”

“要我说，洛洛，你带余辽来玩这种比赛，纯纯是给路人降维打击。”

洛游顺着她的逻辑：“那我天天和他双排，岂不是天天都在被降维打击？”

顾初暖摆摆手：“那不一样，你们这叫甜蜜双排。”

说起这个，洛游就一肚子怨言：“你还说呢！他过生日那天，让我玩程咬金满地图给他挡伤害，你问问他甜蜜不？”

“噗哈哈哈……”顾初暖弯着腰笑，笑够了才继续说：“但这画面配在你俩身上，好像并不违和。”

洛游尖叫着去扯她脸蛋。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走到门口时，顾初暖停下了。

她说：“我不跟你们顺路了，叶瑶喊我去吃晚饭，今天被带飞，我玩得很开心。”

顾初暖又嘱咐了几句回公司的事，才恋恋不舍地绕进隔壁地铁站口。

只剩下洛游和余辽并肩走在商场里。

那只熊被余辽放在胳膊底下夹着，蓬松圆润的肚子硬是被他夹成两截，两只胳膊软绵绵地随着他走路幅度摆动，弹珠般的眼睛竟显出了点可怜。

而余辽本人并没有想疼惜它的意思，才走了一段路，就提起抱抱熊的一只熊爪子，搭上洛游的肩膀。

洛游耳后的位置有些敏感，被毛茸茸的熊掌刮蹭两下就忍不住痒，缩着脖子躲他。

“你干嘛。”她被痒得发笑。

他故意说得很委屈：“我怀疑你在故意冷落我。”

“哪有。”她别过头去，扯着一只熊爪子，走在他前面，保持半步远的距离。

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路人星星点点的目光，还认出几个是刚刚比赛在台下的观众，跟在他们后面，一边悄悄观察，一边小声议论。

“这位选手可真受欢迎。”她语气有点酸。

余辽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难道不是你很受欢迎？最后一局，大家都在夸你阿古朵玩得好。”

“可被要好友位的又不是我。”洛游幼稚道。

正耍着小脾气，熊爪子突然被扯掉。

她手空了一瞬，继而被一片温暖包裹。

余辽牵她的那只手只用了一点点力，在冬日干冷的风中，持续传递着暖意。

她忍不住去回应，指尖轻轻在他掌心勾了一下。

耳侧投来的目光晦暗不明。

两人最后走进一家热气腾腾的拉面馆。

余辽站在座位一边，她自然走到另一边坐下。

他看了一眼洛游，绕过桌子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干嘛？”

余辽扯过菜单，举到两人之间：“这样好一起点菜。”

两人挨着，手臂不时会贴到一起。洛游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地看菜单，来来回回翻了几遍，最后选了份鳗鱼盐味拉面。

余辽把菜单合上，抬头对点菜小哥说：“两份鳗鱼盐味拉面。”

小哥点点头，刚走不久又端着盘子回来，冲两人客气一笑：“不好意思，今天预约客人比较多，麻烦二位稍等一会儿，这是店里赠送的可乐和一盘香薯脆。”

可乐摆在面前，气泡接连不断地往水面上鼓，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犹如一场烟花。

余辽指尖轻敲她手背：“手机借我一下。”

“干嘛？”说完，洛游才意识到已经说了第三遍“干嘛”了，这样显得她好不耐烦，于是把手机递过去时，说了句：“礼尚往来，你也把手机给我玩玩。”

他浅笑，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解锁，往桌面轻轻一放。

没有手机壳，裸机的手感更轻，还带了点他身上的余温。

界面十分干净，背景图是纯黑色，app用手指数都数得过来，除了微信和□□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件。

相比之下，洛游的手机显得过于花里胡哨了，各种追剧app，听歌的看小说的……

等等。

像被一束电流击中，她开始祈祷余辽千万不要点进她的微信，除去置顶的Yu，下一条就是和顾初暖的聊天记录。

里面有关“余辽”的历史消息就不下数百条。

“timi——”

一声熟悉的音效把洛游的精神扯回来。

她侧过头去看，发现余辽登上她的账号，点进了个人资料—亲密关系。

里面空荡荡一片。

洛游没有绑关系的习惯，以前玩自己账号时，只跟顾初暖绑过“死党”。

迟钝的她刚反应过来，就听到余辽发出不满的声音。

“总感觉，你朋友说的甜蜜双排，还有一步没坐实。”

洛游脸上浮现出一个问号，眸光下落，正好落在他唇角，不自在地眨眨眼。

“哪……哪一步啊？”

“比如绑关系，换……头像之类的。”

他故意压着声音，说到换情侣头像时还掩饰般地轻咳了一下。

像是这话不是他主动提的一样。

洛游心思有点散，他这副模样又实在是过于好笑，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被对方目光看过来，连忙抿住嘴。

洛游轻轻吸了口可乐，感受气泡在舌尖跳动，一直滑到胃里，她眯起眼睛，故作镇定地反问：“那你想跟我绑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可她特别喜欢听余辽直白地说出那些话。

为了她的，喜欢她的话。

“恋人。”

这两个字坚定地从他口中说出，犹如誓言。

游戏可以重新开始。

对局可以重新匹配。

亲密关系也可以重新绑定。

但人的感情，从开始后就注定回不了头。

洛游脸渐渐发热，她忍不住勾来身边的玩偶熊，将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绒毛中。

一直手伸过来，将熊脑袋扯出了洛游的怀抱。

她抛去一个疑问的目光，余辽轻声解释：“这只熊在外面吹了一天的风，可能落了灰尘，会脏。”

听到这儿，她立刻松开手。

“不要马上抱着，也别用脸贴。”

洛游蹙眉看向余辽摆弄玩偶的手指：“那怎么办？手感这么好的小熊，不抱着很亏啊。”

“可以先用湿巾擦擦，回家洗干净，”余辽耐心地用湿巾将毛理顺，还将小熊的一只胳膊举到洛游面前，“你看，这个玩偶侧边有些开线。”

修长的手指没入小熊的棕色软毛中，指骨曲起，又落下，指尖轻轻抚弄那层细腻而泛光的绒毛，光照之中容易产生错觉，好像连他的手都泛着水色。

洛游看脸红了。

她轻轻吞咽口水，心下一沉。

好在拉面即使被服务生端上桌，避免了更心火燃烧的场景。

那只被细致抚摸过全身的小熊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周末这一天，洛游过得充实又甜蜜。

甜蜜到她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情没做。

直到晚上，她躺在床上，窗台边晾着被香氛凝珠洗干净的小熊玩偶，闭上眼的瞬间，她猛地想起来……

她去商场原本是要买新衣服的。